2013年8月28日 星期三

劉大任

劇場》那兩年
  • 2013-08-29 01:53
  • 中國時報
  • 【?劉大任】
 圖/川貝母
 圖/川貝母
     台灣現、當代文學發展過程中,如果產生過有關文學與社會效應方面的反思和討論,就我所知,應該就在我參加《劇場》活動的那兩年(1964-1966)。就歷史發生的因緣而論,所謂的「現代主義」,是那些討論面對的現實,七十年代的鄉土文學論戰是其後續,兩岸現實政治造成的文學歷史斷層,是其前因。 還有一點,必須事先說明。這一思潮,是在極為幼小的所謂「前衛派」的圈子裡醞釀發酵,整個文學界未為所動,當時的社會大範圍,更是毫無效應。 「反思」深藏在個人內心活動中,「討論」又是零星的、隨機的,要完整重建,不可能,我只好就回憶所及,談一談我參與《劇場》活動的過程和經驗,讀者舉一反三,或許有點幫助。
     首先,必須講清楚,《劇場》雜誌有兩個主要支柱:邱剛健的頭腦,黃華成的靈魂。他們是《劇場》的創造者,沒有邱剛健,《劇場》不可能誕生,沒有黃華成,就沒有《劇場》驚世駭俗的顛覆風格。我和陳映真以及其他參與者只是同人,除了聽邱剛健指揮,接受他分配的任務,每期做些繙譯介紹工作,決策方面,作用不大。繙譯并決定演出撒姆爾·貝克特(Samuel Beckett)的《等待果陀》(Waiting for Godot),是個轉折點,同人開始說話了。
     這就要從我跟邱剛健如何結緣開始。
     一九六二年,我和邱剛健都接受美國國務院頒發的獎學金,先後抵達火奴魯魯的夏威夷大學東西文化中心就讀。邱的專業是戲劇,我讀哲學。因為對夏大哲學系的師資失望,同時,發現了夏大東方圖書館有關中國現代史的豐富書刊收藏,如饑似渴投入,決定放棄學位追求,不上哲學課而到政治系旁聽,時間上便寬裕多了。恰好邱的專業課程要求他主導一齣戲,我便被他拉去幫些小忙,從此訂交。
     一九六四年,回台之前,我應同學王師邀請,先到香港,並經他介紹,在熊式一先生的清華書院任教,單身寄宿在九龍太子道熊先生的辦公室裏。有一天,邱剛健忽然出現,見面一臉驚疑說:你們這裡是什麼地方?怎麼有人說標準的北京話?原來太子道那幢樓,面街一層是有名的「咖啡屋」,二樓為熊公館,三樓卻是左翼長城電影公司當家公主夏夢的住家。香港習慣,二樓稱一樓,邱剛健因此找錯地方。這也許是我們兩個台灣青年第一次與中國左翼人士碰頭,當然,只是一面之緣,但對那時經常偷偷溜進普慶戲院補看三、四十年代左翼電影的我,自然有些震動。這種「歷史斷層」遺憾,邱剛健是沒有的,他的心,全在西方,西方的現代、後現代電影和戲劇。我記得,我們曾跑去九龍、深圳邊界,看對面高掛的五星旗,我的內心,不免澎湃,他好像無動於衷。
     香港相聚兩、三天,暢談之外,邱剛健談到了回台後創辦《劇場》雜誌的計劃,並約我加盟,這是我後來改變留港初衷、決定回台的原因之一。
     ●
     那個年代的台灣,知識訊息來源匱乏,《劇場》的庫藏,主要來自邱剛健從美國大批收購的書刊資料和各同人按興趣自行摸索的成績,雖然不免偏狹,但在極度閉塞的當時,卻產生震聾發聵的效果。這個慘綠現實,形成了《劇場》初期的策略:即以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篇幅,大量翻譯介紹現代西方的戲劇和電影。邱剛健甚至主張,這種一面倒的做法,至少要做它十年、二十年!理由很簡單,我們太落後了。
     我必須說,僅從純藝術的觀點考慮,邱的主張和黃華成的顛覆風格,在我們所處的那個時代和地方,是超前的。但是,也有另一種關懷,同時存在。
     代表這種關懷的,主要是陳映真,我大概也有起了點推波助瀾作用。
     前面提過,翻譯並實際演出《等待果陀》是個轉折點。
     邱剛健原意是要我負責全本翻譯工作,但我的進程太慢,他後來決定自己譯第二幕。我的進度慢,有一個內在原因:我想把我當時對台灣的感覺譯到戲裡面去。舉例說:「果陀」兩個字就是這樣推敲的結果,因為如果按音譯,應該是「戈多」,想了半天,決定仿「佛陀」譯成「果陀」。既然是「等待」,「果」當然比「戈」好。諸如此類。像第一句臺詞,原文是「Nothing to be done」, 應該是「沒有事情發生」或「沒有事情需要做」的意思,我卻按照我的心情,徑自譯成「無聊透了」。
     台灣當時沒有固定的舞臺劇演出場所(即使有,我們也無法負擔), 《果陀》的演出,是在耶穌會士兼台大外文系教授傅良圃神父(Father Foley)的幫助下,免費借用台大附近的耕莘文教院禮堂實現的。演出前,我們在台大、師大和政大等校園到處張貼黃華成設計製作的海報,所以有一點點轟動,禮堂幾乎滿座,但到第一幕完畢後的休息時間,觀眾便散去一半。「荒謬劇」對當時台北的觀眾,即便是高級知識分子,也一樣令人瞠目結舌!但我一位美國朋友卻在事後說:你們的演出,比我在紐約外百老匯看到的,更棒!
     ●
     邱剛健導演,黃華成舞臺設計,李至善策劃,莊靈攝影,我負責前臺事務。那晚演出共兩齣戲,《果陀》之前,還有黃華成寫的《先知》反劇,幕一拉開,一條大漢手持銅鑼一面,走向臺前中央,大力一敲,銅鑼粉碎!這個開幕法,是針對蘭克公司電影出品序幕所搞的顛覆。銅鑼好像是師大藝術系的顧重光用石膏做的,漆上古銅色。敲鑼的大漢,就是陳映真。
     《劇場》雜誌第四期刊登了這次演出的一些資料和圖片,我寫了《演出之前》(短文,刊在節目單上)和《演出之後》,陳映真寫了《現代主義底再開發──演出《等待果陀》底隨想》。這三篇文字多少反映了《果陀》演出前後內部同人之間意見爭論的一個方面。對立面的意見,沒有留下文字,無法重建,但我覺得可以參考黃華成為他第一次在台北中華商場展出而寫的《大台北畫會宣言》。應該發表在《劇場》第五期,但我手邊的《劇場》收藏殘缺不全,無法印證。總之,我覺得那篇短短的《宣言》頗為精彩,很能代表我心目中的台灣「觀念藝術」第一人。 《宣言》中有一條:反對共產黨,更反對假共產黨(暗示陳映真和我),可以代表對立面的立場。
     還必須談一談我跟黃華成的結緣經過。因為這些不為人知的故事,或許透露黃的特殊性格,可能有助於我們了解《劇場》的內爭。
     1960-61年冬,我在陸軍第十師服預官役,黃比我高一屆,分發在第五十二師,兩個部隊換防,同時駐紮在在楊梅高山頂。
     換防前後,部隊在桃園龍潭第一軍團總部開辦軍官講習班,我們因為無聊,經常逃課到福利社,在彈子台邊聊起來了。回高山頂不久,黃的連部給他辦退伍,我也被邀喝酒。那晚上,他喝得大醉,堅持一分鐘都不能多待,當晚就要回家,由於他的狀況,連長囑咐我護送。那時,高山頂與縱貫公路之間沒有路,加上行李,只能半揹半拖,從大片茶園裡下山,狼狽之狀,可以想像。上了公路局車,他老兄又大吐特吐,不過,反而因此清醒了。到他家後,叫我不要走,進屋搜出來一篇小說的原稿,對我說:不要給別人看到,這篇出來後,陳映真就完了!
     ●
     這篇小說的題目是《青石》,後來發表於《現代文學》。陳映真當然沒有「完」,黃也沒有在文學上成名。但我個人以為,《青石》的確是當年台北所謂「現代主義文學運動」的一篇傑作,卻始終沒有引起文學界重視,非常可惜。
     通過以上的旁敲側擊,或許可以了解,《劇場》內部有關文學藝術觀點和立場的爭論,不可能有任何結果的。唯一的結果便是散伙!
     黃華成不幸英年早逝,我常想,如果他當年來了紐約,應該會如魚得水,成就更不可估量。邱剛健後來成為職業編導,成就不凡,至今仍堅守崗位,還在北京寫劇本。
     我一九六六年九月離開台北,去加州柏克萊讀政治研究所。在此之前,約有半年左右,陳映真跟我離開了《劇場》,參加了尉天驄、姚一葦積極籌備的《文學季刊》。離台前夕,《文季》諸友在碧潭送別,我第一次跳出「自我」,交出了反映較大範圍社會現實的小說《落日照大旗》。
     《文學季刊》創刊號同時刊出陳映真的《最後的夏日》,他的風格也變了,成為他後來發展現實主義創作的第一篇。

2013年8月21日 星期三

廖玉蕙

廖玉蕙:寫作 為了讓生活更容易
  • 2013-08-22 01:29
  • 中國時報
  • 【林欣誼/專訪】

     學生令人又氣又笑的反應、小孫女的可愛成長,到對已逝母親的想念,作家廖玉蕙(見圖,王遠茂攝)聊 著生活種種,她一下子蹙眉,一下子笑彎了腰,急快的語調伴著不斷的笑聲。新書《在碧綠的夏色裡》文如其人,好看,好笑,流露對生命的多情與寬容。
     「無論寫作或教育,都是為了讓生活更容易。」相對不少人視寫作為刻苦的大業,廖玉蕙打趣說:「甘有這嚴重?」
     廖玉蕙東吳中文博士班畢業後,曾任教過中正理工學院、台北教育大學等校,8月剛退休。她年過30才提筆,卻累積了40多本的驚人產量,信筆拈來都是人生風景。不論是少時感懷、社會批判、親子教養或教學體會,她以鮮活詼諧的文字展現親和,筆下洋溢市井活力。
     其實廖玉蕙文章中那些看似一揮而就的流暢,都是字字斟酌的成果。她招認每次專欄交稿後不久,就會向編輯道歉邊補上「訂正版」、「再訂正板」,改個沒完沒了。寫作中她常靠朗讀來找尋合適的字眼,服膺梁實秋所說的:「散文最高理想,不過『簡單』兩字而已。」
     《在碧綠的夏色裡》向生活取材,並由丈夫蔡全茂插畫,活潑的文字和寫意的畫風,呼應兩人平日一動一靜的默契互動。
     這本書中最讓讀者津津樂道的一篇文章透露了廖玉蕙和年少時情人重逢,重逢時當年震撼性的告白歷歷在目,但轉眼兩人都兒女成行。
     有的作家捍衛「創作最大」,廖玉蕙則是小心翼翼使用手中的筆,她寫下這篇情史的前提,是雙方現都婚姻美滿。她自嘲:「我膽小一輩子,這次是我有史以來最突破的一篇!」
     很難想像眼前直爽的廖玉蕙,曾因媽媽的打罵而壓抑剛烈,孤僻性格將她推向文學。她大學在《幼獅文藝》打工,主編瘂弦的風趣圓融改變了她。近年再見面,瘂弦說她變得「放了」!
     「因為上半生太苦,我決心不能讓自己這樣死去,我要『要回來』!」這樣的呼喊讓她轉往樂觀正面,寫作尤其深深改變她,「我藉書寫為過去的創傷找到解釋、學習寬容和理解,寫作,讓我變得快樂。」



一位八十餘歲畫家朋友閒談中透露,因為眼力日損,他請了位工讀生為他定時朗讀書報,以防自己跟時代脫節。這讓我不由得想起吾家一歲多的孫女,因為年紀小,我也不時為她朗讀小朋友的故事書。小童子不識字,大人為他說書;將來人老了,眼花了,希望小孫女也能為阿公、阿嬤朗讀,人生的流轉能這般轉進互換,也算是另種溫馨。前些年,我曾撰文談到朗讀對寫作的助益,鼓吹學校應致力推廣「讓聲音幫助寫作者找到最準確字句」(福樓拜語)活動。這些年,我身體力行,偶爾在演講中穿插作品的朗讀,從主辦單位提供的聽眾回饋單中發現,這部分往往留給學生深刻的印象。
二○一四年世界書香日,我和幾位作家應國家圖書館之邀,在他們的演講廳朗讀。滿場觀眾屏息靜聽,那場面真是令人蕩氣迴腸。隨後,我很快接獲任教中學昔日學生來電,興奮地表達當場坐聽朗讀的感動。她決定在其後的教學中加入朗讀,以提高學生的閱讀興味並間接提升他們的寫作流暢度。這不但讓我相當振奮,也聯想起一套很值得跟讀者推薦的有聲書。
二○○八年,文建會為了喚起民眾對家鄉的情感記憶並推廣台灣本土文學作品的閱讀,曾委託專家學者負責選編詩歌、散文、小說等名家作品三卷,並加解析,完成厚厚的四本《閱讀文學地景》套書,期待民眾能透過文學作品中所敘寫的情感與故事,回顧先人在台灣土地生活的變遷軌跡與人文風情。這套書,內容相當豐富,截至目前為止,可能是台灣最完整的一部地誌書寫選集。
去年,文化部接續將該書內容製作成《閱讀文學地景精選有聲書》,新詩跟散文部分商請原作者親自朗誦,小說部分則委託有經驗的廣播員擔綱。這套書讓文學的閱讀變得容易。在數位風行的現代,不管是散步或行車,無論是居家或旅行,不需好眼力,作品就可以透過聲音傳遞;更重要的是,作家的聲音原本就是國家的重要資產,有百餘位作者擔任說書人,原汁原味呈現原創者幽微蜿蜒的細膩思考與節奏,閱聽人可以藉著聲情探索文本的起伏,較諸直接閱讀文字,堪稱風情別具。我個人就常在車行之間或夜半之時,隨手播放,靜靜聆聽,既爭取時間、豐富見聞,聽到感動處,還常具療癒之效,真是一舉數得。
當我們去平溪,可以先找出劉克襄〈重返火燒寮〉,聽聽他對台灣慢活聚落保存與再現的盼望;如果選擇彰化,可以聽聽吳晟誦讀〈店仔頭〉,想一想農村逐漸式微的百般無奈喟嘆;如果你選擇去台東,那麼,吳明益的〈十塊鳳蝶〉絕不該錯過,讓他跟你訴說蘭嶼的珠光蝴蝶曾經是如何被十塊錢鎖住了咽喉;如果你決定去台南,一定要傾聽林宗源用熟練的閩南語朗讀那首滄桑又纏綿的〈赤崁樓的哀怨〉,感受詩人對土地深刻的愛;如果去屏東,宋澤萊將透過〈若是到恆春〉的台語押韻詩再現恆春的朝夕與晴雨的不同風華;如果去高雄,不先聽聽曾貴海用客家話跟你形容〈雨中的美濃〉景致,則此行必將失色幾分。
當我們到台灣各地旅行前,先讓書裡的作家為你朗讀屬於當地的故事,必為行程納進更深沉的思考,讓島內的旅行不只滿足吃喝玩樂,也期待因此能讓民眾培養出更深沉的人文關懷。
(作者為作家,海洋大學講座教授)


 

2013年8月18日 星期日

新故鄉願景

新故鄉願景-董娘投身環保 推廣綠生活
  • 2013-08-19 01:47
  • 中國時報
  • 【(策畫:張瑞昌、林上祚/執筆:林上祚)】

     貴婦與社會運動,並非是兩條平行線,早在媽媽監督核電廠聯盟出現以前,奇美材料董事長何昭陽妻子董雅坋,從1993年擔任消基會台南辦公室主任開始,14年前創立「台南綠的關懷協會」,到4年前接任樹谷文化基金會董事長,20幾年的環保志工,她的人生志業比夫婿還精采。
     當20多年環保志工
     董雅坋和一般企業家夫人有很大的不同,她奉行簡樸的生活哲學,穿的是跳蚤市場買的100元二手衣,用的是廢油提煉的環保皂,就連長子婚禮也不走奢華風,改採以植樹為主題的環保婚禮,她接受環宇電台主持人李偉文訪問,談到自己轉行成為終身志工的過程。
     「我教書教了10幾年,當時念小學的兒子,有一天問我,同學的媽媽可以中午送便當、下午接送下學,為什麼你不行?」為了這句話,董雅坋辭去了英文老師工作,到孩子就讀的台南師院實小當起輔導媽媽。
     兩個兒子小學畢業後,董雅坋面臨「失業」困境,碰巧消基會1991年在台南設立辦公室,有人推薦她擔任義工。起初,消基會中南部辦公室僅從事市場調查工作,董雅坋認為挑戰性不夠,靠著當時台南YMCA提供的一張桌子跟電話,她與幾個志工共同摸索出消費糾紛處理模式,消基會台北總部覺得可行,2年後正式南下成立辦公室。
     成立綠的關懷協會
     董雅坋在處理消費糾紛過程,特別獨鍾綠色消費議題,但由於綠色消費並非消基會業務主軸,她絞盡腦汁地試著與綠色消費掛勾,「例如,健康菜籃、垃圾減量啊!」後來還是覺得要自己成立組織,才有揮灑空間,幾年後就與幾個理念一致的媽媽們,共組綠的關懷協會。
     綠的關懷協會從食衣住行議題著手,1995年與台南市環保局合作,每月推二手衣跳蚤市場,4年後與台南市環保局合作推廣廢食用油回收製作環保再生皂,並且效法主婦聯盟,與台南在地小農合作共同購買平台,協會每個月主辦綠廚房活動,挑選當季健康食材,研發食譜給會員觀摩。
     接掌樹谷文化基金會
     「事實上,一塊肥皂就可以做好全家清潔,協會早年推廣的『祖母小祕方』,用肥皂、蘇打粉與醋替代所有清潔劑,至今還有民眾主動索取。」隨著夫婿何昭陽擔任奇美電子總經理,董雅坋6年前也進入了奇美集團的樹谷文化基金會,有了奇美集團捐贈的2億元基金,樹谷在南科周遭陸續推動社區營造與考古工作。
     在鹽水溪整治方面,樹谷與長榮大學與中華醫事技術學院等上下游NGO組織,共組了一個幸福平台,並委託麵包樹文創工作室,就上游龍崎、關廟進行田野調查,整理周邊人文故事與生態旅遊主題。
     為水牛蓋生態基地
     另外,南科落成後,鄰近的新市、安定農村樣貌不斷被透天厝等現代建築取代,樹谷過去幾年投入了安定區竹壟厝、紅瓦厝、仿日式民厝的古屋保存;並且為新市大洲社區最後一隻水牛,蓋一座生態基地。南科與樹谷園區開發過程,發現大量考古遺址,其中包括西拉雅遺址與漢民族聚落建築,樹谷為此也向文建會申請,以5000萬元信託方式,成立考古研究中心,成為全台第一個公益信託基金,投入考古工作、認養遺址的範例。
     董雅坋說,從消基會、主婦聯盟、綠的關懷協會,到樹谷文化基金會,綠色消費與環境永續一直是她最關切的議題,它也是少數可以跨越階級、一起攜手推動的議題,而台灣各地有很多默默付出的NGO夥伴,他們都是社會的暖流。
     面對社會不斷浮現的亂象,董雅坋相信,台灣有其真誠與善良的一面,重要的是,把愛重新找回來,每個人做對的人,做對的事,為下一代共同負起責任。

開賓士做回收 兒婚宴請賓客種樹
  • 2013-08-19 01:47
  • 中國時報
  • 【(執筆:林上祚)】

     董雅坋力行簡約生活,從她接受本報專訪當天,身穿二手鳳仙裝就可以看出,她慶幸自己並非活在貴婦圈,「我告訴我婆婆,如果身上穿1萬元衣服,別人看不出來1萬元的價值,那是一種失敗,但如果穿100元讓別人以為是1萬元,那是成功。」
     環宇電台「新故鄉動員令」主持人李偉文形容,一般貴婦總讓人聯想到買名牌,五星級飯店喝下午茶,董雅坋開著賓士車做資源回收,形象上有很大的反差,「身邊的親友不會投以異樣眼光嗎?」
     董雅坋強調,「車子對我來說只是交通工具,我到綠的關懷協會,就要做資源回收這種事情,開哪一種廠牌車子對我不重要,身邊的人,剛開始看了或許不習慣,但只要我抱定想法,『做這樣的事情是對的』,別人看2、3次就習慣了!」
     董雅坋說,綠的關懷協會的媽媽們都生活簡樸,長年買慣二手衣,看到名牌衣這麼貴,都會嚇一大跳,先前協會舉辦跳蚤市場,有人捐了3支萬寶龍的名筆,志工媽媽根本不知道是名牌,訂價299元,活動當天2支被記者朋友買走,後來,記者還半開玩笑地問,還有沒有299元的萬寶龍。
     為了落實理念,5年前長子結婚,董雅坋不顧丈夫何昭陽反對,打破婚禮在5星級飯店宴客的傳統,選在樹谷園區舉辦露天的草地婚禮,為符合環保主軸,婚宴不提供塑膠杯,每位來賓種下1棵樹,可獲贈1個陶杯,伴手禮則是廢油做的環保皂。
     婚禮選在農曆年後舉行,2月很少下雨的台南,婚禮前居然天天下雨,所幸老天對他們特別照顧,雨下到婚禮當天早上8點,早上10點迎娶典禮時就沒下了,下午婚宴3點才又開始下,700多位來賓種了700棵樹。
企業贊助不只是給錢... 挖掘大腳磚 留下社區文化資產
  • 2013-08-19 01:47
  • 中國時報
  • 【(執筆:林上祚)】

     台灣有很多企業贊助型基金會,但多半淪為企業主節稅與捐輸的管道,能夠結合在地,長期推動社會關懷活動為相對少數。企業贊助型基金會因為「口袋深」,到在地服務,對方總是第一個想到「錢」,董雅坋表示,樹谷不願意扮演單純「給錢」的角色,能夠透過溝通,找到社區永續發展方向,錢才花的值得。
     董雅坋表示,樹谷過去6年,從南科周遭的鄉鎮開始尋找社區營造據點,目前選定了4個社區,有些社區一開始不知道要做什麼,以新市福安里為例,3年多前,樹谷考古中心主任朱正宜有一天在當地福安宮散步,當時福安宮正在整修,廢土就堆在路旁,有磚角露出來,形狀跟民眾使用的紅磚不大一樣,他把磚頭拿去鑑定,證實這是200多年前從大陸運來台灣的「大腳磚」。
     董雅坋說,台南因為是台灣最早開發的地區,早年建築如善化老屋,都有使用大量的大腳磚,樹谷因此在新市發起「尋找媽祖婆的大腳磚」活動,喊出「1戶1丁」口號,鼓勵民眾挖掘,後來,還有高中生主動表示,願意擔任志工用電腦紀錄下每個地方出土的大腳磚尺寸,最後一共挖掘出3千多塊完整的大腳磚,樹谷已經跟廟方談妥,準備下次福安宮改建時,將大腳磚拿來重新使用,或者是拿來設計社區入口意象。
     「社區想要的,跟我們能給不見得是一樣的,舉例來說,地方可能就是希望樹谷捐錢蓋廟,但我告訴廟方,基金會到社區不是來做這種事的,捐錢的結果,頂多就是1張紅紙貼在門口表揚,之後就鮮少往來。」董雅坋表示,挖掘大腳磚的活動,讓社區民眾體認到大腳磚是社區重要的文化資產,以前丟棄在路邊的東西,現在社區會聘請專人在倉庫前看守,福安宮看到媒體大篇幅報導,也覺得很有面子。

設考古中心 公益信託搶救遺址
  • 2013-08-19 01:47
  • 中國時報
  • 【(執筆:林上祚)】

     台南是台灣最早開發的地區,從平埔族西拉雅文化、荷蘭殖民、明鄭以降,台南擁有豐富的先民遺址,樹谷文化基金會成立考古中心後,也投入古蹟的保存與復育工作。
     董雅坋表示,考古遺址原則上以現址保存為優先,但若工程沒有其他替代方案,就只能採搶救一途了,一般搶救遺址文物是交給地方政府,樹谷是用民間團體名義,讓它可以做資料整理、修護,出土文物則在樹谷園區生活科學館展示。
     董雅坋表示,奇美集團當初捐贈5千萬元成立公益信託,就是希望能夠長久支持南科遺址保存,考古中心累積不少古蹟修護、複製人才,目前已有能力參與國內遺址挖掘的標案,例如,捷運萬大線的台北植物園遺址搶救。
     董雅坋說,考古中心主任朱正宜曾表示,「歷史都在記載政治與台面上的事,但考古遺物正好可反映出常民生活,例如粽瓶在台灣有發現,大陸流行時間大約在荷蘭時期(明末),漢移民是清朝才把粽瓶帶來,但在此之前,台灣先民就已開始用粽瓶。」
     董雅坋表示,南科在2000年就成立考古隊,目前南科已發現的遺址有88處,樹谷園區則有14處,樹谷園區的瘦砂遺址,就有距今3000年的大湖文化遺址,以及西拉雅文物,基金會未來將遺址規畫成史前、西拉雅、近代漢人3個展示區。

新故鄉願景-走味南風 吹得故鄉愁更愁
  • 2013-08-26 01:47
  • 中國時報
  • 【(策畫:張瑞昌、黃奕瀠/執筆:黃奕瀠)】
 ↑台西村民至今以農為生,土地就是他們的生命。(許震唐提供)
 ↑台西村民至今以農為生,土地就是他們的生命。(許震唐提供)
     大城鄉這個位於彰化西南最邊角的鄉鎮,安安靜靜處在世人目光之外,在台灣經濟高速發展下,仍保持數十年不變的簡貧樣貌,時光彷彿凍結在此。若非前幾年國光石化選址在此,掀起環保風浪,他們的聲音也沒機會被聽見。
     國光石化案撤銷,故事就結束了嗎?在本報和寰宇電台合作的「新故鄉動員令」訪談中,來自大城鄉台西村的許震唐回憶起那段歷程,「因為六輕為故鄉帶來的改變,讓我們對國光石化拒絕和反彈。」只是,國光石化走了,六輕還在,談及人口外流且衰亡嚴重的故鄉,熱愛拍照的他不免擔心,「是否有一天,這個村子只存在在照片裡?」
     六輕來了 改變一切
     大城鄉台西村和六輕隔著濁水溪對望,這個僅僅400人的村落,是全彰化最靠近六輕的地方,整日都能看見對岸近400支大煙囪。1992年,六輕設立,這個從google earth上看來,面積比台西村還大的重工業區,不僅改變周遭鄉鎮的經濟情況,還帶來巨大汙染。六輕在1998年投產後,台西村的農作和漁獲量極速降低,居民身體也產生極大變化,因癌症去世比例升高,幾乎被冠上「癌症村」之名,「我們無法證明這與六輕有絕對關係,但從國家統計數據來看,似乎有相關。」許震唐語帶保留。
     酸稠臭風 帶來汙染
     六輕對大城鄉環境的破壞,可從「走味的南風」證明。在西濱沿海地區,冬天猛烈的東北季風,颳得皮膚又乾又裂,常讓人們苦不堪言,因而總期待夏日和煦的南風,不料,六輕設廠後,南風帶來的再也不是輕柔的涼意,而是酸稠的臭味。「我們村子地勢偏低,帶著化學味道的南風來的時候,氣會散不開,那種酸稠,也是我們心裡的愁。」許震唐說,他們不希望北風吹,更不希望南風來,更何況在多雨的夏季,化學物質會隨著雨水落地,會影響農作物和人體。
     近期,許震唐和新聞工作者鐘聖雄合力出版一本名為《南風》的攝影專輯,裡頭是台西村民的故事和心聲。讓人感慨的是,前頭還說著故事的人物,到了書後頭卻以一張張遺照方式出現──幾年之間,人就走了。
     肺部癌變 愈來愈多
     「這個村子外流人口多,我本來想,連我都離開了,這村子怎麼辦?於是開始攝影紀錄,拍久了,也看出環境變異。」許震唐說,很多人對他說,這些人被你拍了就「回去了」(去世),他這才驚覺故鄉不僅人口外流,死亡率也很高。
     2003年起,台西村的長輩們接連身體莫名酸痛,或者是感冒久治不癒。因此,每到冬夜,年關時分,每當救護車鳴笛聲呼嘯而過,這種陰鬱感讓老人家壓力很大。
     許震唐開始訪談,才知道每個離世村民都是得了癌症,其中以肺腺癌肺癌為最多。只是村裡的人並不太討論病因,莊稼人認為死是必定過程,總要面對,於是從不追根究柢的病痛何來,「即使治好了,也不見得能比死更痛快。因為這裡面什麼也沒有,能活下來就不錯了。」鄉下人一貫的宿命。
     公衛管控 都在雲林
     不過,對許家人來說不同。當國光石化設廠時,許震唐的父親許奕結就時常糾集村民參與抗爭,妹妹許立儀也多次參加環評和健康風險會議,2010年六輕大火小火不斷,讓台西村民再也不願沉默,「南邊有一個六輕,北邊再來個國光石化怎麼辦?」他們了解故鄉只能靠自己保護。
     「7月中旬,父母看到六輕上方又火紅,本以為爆炸,打電話給彰化環保局,彰化環保局推說是雲林管轄,而轉到雲林縣政府,但雲林又推給彰化。」許震唐不滿地說,鄉下人難道就是被環境歧視的人嗎?
     環境是沒有行政區之分的,無奈,政府對六輕的環境和公衛管控都是放在雲林,這讓許震唐感嘆,僅有一水之隔,台西村卻連基本環境監測都沒有。
     光談統計 缺同理心
     「專業的環境調查報告會用機率來算,但那些統計數字通常都站在企業或政府的角度來解讀,不會站在當地人角度來看。」許震唐表示,居民是一直生活在那種環境裡,即便統計數字或風險程度只有百萬分之一,但對當地人來說,就是百萬倍的強,他們不能改變也無法逃走,「環境是需要同理心的!」
     他認為,政府應對六輕方圓幾十公里做監測處理和健康檢查,並將當地人的病因關聯報告公諸於世,「這是知的權利,不是被說服的條件。」除了政府外,企業更要有道德良知,主動承擔責任,別老拿政府當理由,「那企業社會責任意義在哪裡?」
對焦人與土地 拍出影像力量
  • 2013-08-26 01:47
  • 中國時報
  • 【(執筆:黃奕瀠)】
     「土地是有生命的,土地若死,人就沒命。」短短一個小時訪問時間,許震唐就說了3次這句話。話乍聽很抽象,但他在《南風》新書發表會上就以具體經驗描述土地的生命,「踩在水田裡,腳趾皮膚上會有氣泡,而後氣泡爆開,會讓人覺得很舒服。」土地像是活著一般,與人互動。
     儘管生活城市中,許震唐每個周末還是回老家拍照,因離鄉背井的愧咎,他如實記錄村子點滴,想著如果有天家鄉不再,至少能靠攝影證明台西村曾經存在。
     1967年出生的許震唐,從就讀二林工商開始便有拍照習慣。當時《人間雜誌》啟發他,讓他重新體認自己和土地間無法脫離的關係,也習得了紀實攝影的觀點,「要從社會中發現問題。」
     因為種種緣故,他沒有選擇攝影相關工作,而是做個普通上班族,「攝影」是他業餘興趣,也是出口。「多年前,我派駐到大陸工作,心裡空虛又寂寞,但只要按下快門,聽到快門聲,就足以撫慰我。」他沒想到,20年默默拍照,有一天會有本故鄉的攝影集出版,攝影集恰恰回應他最初拍照心願,「透過影像的力量,在當代工業社會喚起政府的重視,改變政府的政策。」
     現代人拿相機,多半拍美好事物,但許震唐不甚認同。「漂亮照片不會改變這個社會的不快樂。」但說他拍的照片過於沉重,他又會翻出攝影集說,「這村民笑得多開心,這景象多安適,怎麼會沉重?這是尋常生活。」影像敘事的主觀感受,就是在這種極端中拉扯,對他來說都是生活了。
     總是拍來拍去的許震唐,攝影企圖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透過攝影和村民溝通,聆聽他們的心聲和故事,聊到最後根本忘了攝影,「與其說這作品是我創作的不如說是和村子裡的人一起創作的。」只是最近,村裡長輩看到他來拍照,便付錢給他,因為「想拿這些照片當遺照」。
     看著村人的清貧和無奈,想走又走不開,許震唐彷彿也看到了自己的問題,「繼續拍或不拍,都是生活與現實間的矛盾。」
癌症村之痛 要讓更多人看到
  • 2013-08-26 01:47
  • 中國時報
  • 【(執筆:黃奕瀠)】
     根據官方統計資料顯示,六輕周遭鄉鎮的各類疾病死亡率偏高,而大城鄉更是「名列前茅」,位居彰化縣癌症死亡率第一位。2011年,媒體工作者鐘聖雄為國光石化到彰化做訪調時,許多人叫他到「癌症村」找合適的人,他們所指的就是台西村。
     但台西村民如何看待這個標籤?「我們台西村自己不想被稱為癌症村,這是一個傷痛,更沒人想留下這種傷痛的記憶。」和許震唐聊及此時,他搖了搖頭:其實整個大城鄉都是受到影響的,但無論如何,癌症發生率就是一個公共衛生指標。
     癌症發生和六輕有無關聯?根據中央大學環境研究中心教授王家麟於2011年發布的研究報告指出,六輕的乙稀、丙稀排放量被低估,同時西南風盛行時,六輕臭氣會在一天之內以數次高濃度方式通過大成美豐國小監測站,最後,南風盛行時,六輕是大城鄉揮發性有機物質主要排放源,但其他金屬無機物質、重金屬物質等等尚未納入評估,健康風險可能被低估。
     因為鐘聖雄的調查採訪及許震唐20年的攝影記錄,恰好顯示出空氣汙染的帶狀關係,「我們發現是工業建設影響了我的故鄉。」
     他認為,憑藉鐘聖雄這樣的專業新聞工作者對問題的敏感度,讓他們發現環境和疾病間的關係,而這問題就應該被彰顯出來,「我不能停留在只是監測者紀錄者的角色,而是把這問題讓社會看到,台西村是這樣,台灣其他地方也會有這樣的情況。」

天之涯 海之角 人口外流嚴重 小村莊盼新生
  • 2013-08-26 01:47
  • 中國時報
  • 【(執筆:黃奕瀠)】
     西濱沿海環境貧瘠,生活不易,必須得出外謀生,人口外流嚴重。大城鄉台西村亦是「風頭水尾」,「文學一點地說,就是天之涯,海之角。」許震唐自嘲,「什麼也沒有。」
     彰化是農業縣,沿海居民素來以農漁業為生,平時務農,天氣好還會出海捕魚,「完全是靠天吃飯,可以滿足生活所需,無法滿足理想。」許震唐說,這30、40年來,台西村的生活習慣完全沒變,只是過去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可以自給自足,如今因工業發展導致環境破壞,讓生活變得困難。
     「過去能捕1千條魚,如今只有1百條;過去能賣比較多錢,現在只有一半。」因此,長輩多不希望子女留在家鄉,留下來只能種田,「沒什麼出息,能走就快走。」許震唐也是外流人口的其中之一。
     但他自認比起其他同學幸運許多,「我一路升學讀書,讀到研究所,但我國中同學一畢業就被趕出門了,因為必須快點自立工作,不然家裡養不起。」
     許震唐的同學有的升學,有的半工半讀,大多流落到台中邊陲,如大里、太平等地,在許多小型工業的家庭代工工作,或是去當鞋磨師父、拋光業電鍍,「都是我這一代的人的工作。」但現在景氣不好,離開村落的孩子更難謀生,只是,人口外流沒辦法制止,「這村莊只有離開和死亡,沒有新生。」許震唐嘆了口氣。